第1784章 掐头去尾截中间,满打满算没几天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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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上前,一边一个,结结实实地抱了抱,在两人嫩乎乎的小脸上各亲了一口,“想爸爸没?”
“想了呢。”
“额嗯。”
俩娃一个指着脑袋,一个点头。
大小姐在李笙床边坐下,对森内特说,“教授,您给这么小的孩子讲这个,他们能听懂多少?”
没等森内特回答,李乐先接茬,“就是!这又是国王又是鞋匠的,还有那些古里古怪的英文词儿.....”
森内特慢条斯理的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李乐,“首先,李,请问,你是腐国人吗?”
李乐一愣,“不是啊。”
“那我是吗?”
“您是....吧?”李乐被他问得有点懵。
“那不就得了。”森内特一摊手,语气理所当然,“像戴克尔这种作品,虽然不如那位斯特拉特福的商人出名,但恰恰保留了更多当时伦敦中下层生活的鲜活口语,最能体现早期现代英语的语法沿袭、词汇演变和发音特色。”
“这叫浸润式语言学习,从经典文本的韵律和幽默感入手,培养语感。比你那种吭哧吭哧背单词、学好啊有饭三克油、好堵又堵的笨办法强多了。”
李乐知道在这上面和老头拌嘴就像和自家姥爷争论青铜器上铭文含义一样的属于自找难看,干脆不理他,献宝似的举起那个漂亮的纸盒。冲俩娃晃了晃,“看,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李笙探着小脑袋,凑过去,鼻尖动了动,指着盒子,“巧克腻?”
李椽也小声猜测,“糖糖?”
“嘿嘿,比巧克力高级,是可露丽!外面脆脆的,里面软软的,可香了!”
李乐打开盒盖,递到两个孩子面前,一排小巧玲珑、呈铃铛形状、外表焦糖色深褐、布满细密气孔的法式甜点,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淡淡的焦糖与朗姆酒香。
李笙探头看了看,伸出小手指戳了戳其中一个,又缩回来。李椽也看了看,小声说,“像.....小铃铛。”
“尝尝?”李乐拿起一个,递到李笙嘴边。
李笙摇摇头,伸出小胖手,戳了戳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一脸认真又带着点苦恼地说:“肚肚饱饱了,次不下了。”
李乐一愣,又递给李椽。李椽也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哟?”李乐奇怪了,尤其是对李笙这只向来对甜食毫无抵抗力的小猪,“晚上宋阿姨做饭这么好吃?把你们俩都吃撑了?”李乐抬手摸了摸,确实,小肚子圆溜溜的。
李笙却摇摇头,小手一指端坐在软凳上的森内特,脆生生地说,“森爷爷带我们去的!次了,Fish and chips!”
“Fish and chips?”李乐一愣,转头看向森内特,表情有点古怪,“您,带他们去吃炸鱼薯条了?”
“Golden Hind. 马里波恩那边一家老店。地道的炸鱼薯条,鳕鱼新鲜,薯条粗实,用的是牛油。”森内特说得理所当然,甚至还回味似的咂咂嘴,“配了地道的麦芽醋和豌豆泥。”
“孩子们体验了一下真正的、属于劳动人民的、朴素而伟大的不列颠饮食文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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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那裹着面糊炸得油腻腻的鳕鱼,那粗得能噎死人的薯条,除了盐和醋就没别的味儿了,有啥吃头?那薯条里的淀粉,那炸鱼的油....噫~~~~”
“无知!”森内特瞪起眼睛,“这是国菜!文化符号!你知道为了争取炸鱼薯条在二战时期作为基本食物配给,背后有多少历史和政治博弈吗?你知道它如何随着工业革命和渔业发展,成为工人阶级重要的蛋白质和能量来源吗?这是一种社会史、经济史和饮食文化的结合体!我这是在给孩子进行多维度的文化启蒙!”
“得了吧您呐!”李乐回道,“还文化启蒙,就那炸得干巴巴的鱼排,软塌塌的薯条,蘸着酸不拉几的醋.....这能叫美食?这纯粹是物资匮乏年代遗留下来的味觉创伤!”
“好不好吃,你得问问孩子们,”老头看向两个娃,“笙儿,椽儿,你们说,今天爷爷带你们去吃的,好吃吗?”
李笙立刻用力点头,眼睛弯成月牙,还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好次哒!鱼鱼吹吹的,薯条....萱萱的,我次了这么多!”她两只胳膊张开,划了一个巨大的、显然远超她食量的圆圈。
李椽也点点头,小声补充,“豆豆,软软的,也好次。”
看来森内特点餐时,还贴心地加了烤豆子。
森内特得意地冲李乐一扬下巴,“瞧见没?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孩子的味蕾是诚实的,孩子们喜欢,这才是真正贴近土地、贴近人民的味道,哪像你,被那些酱汁浓稠、摆盘花哨的资本注意法餐惯坏了舌头。”
“嘿,不是,您怎么还上纲上线了?要论,我可比您红吧?”李乐捂着胸口,“完喽,完喽,这算是被带偏喽。”
“好好的中餐胃,这就要变成老伦敦的酱醋盐喽,以后早上起来,是不是还得给他们一人配一份干吧面板配焗豆才算地道?还得再来上那么一嗓子,你猜怎么着,老伦敦儿清早起来就这么一出~~~~那叫一个地理社死~~~”
“张口就是Fish and chips,innit?’
说着还用地道的伦敦腔来了句。
“行了,你少说两句。”大小姐从李乐手里拿过可露丽的盒子盖上,从李乐手里接过李笙,对森内特笑道,“教授,谢谢您带他们出去吃,换换口味也挺好。”
“炸鱼薯条.....你别误导读者老爷们,其实没那么难吃,我觉得比豆汁儿容易接受多了。”最后一句,她是用中文低声对李乐说的,带着调侃。
李乐摇摇头,把可露丽盒子放到一旁的小桌上,“行吧行吧,你们都是对的。那这个,明天当早饭?现在,两位地道小伦敦,赶紧乖乖躺好睡觉,不许再缠着教授讲故事了,教授年纪大了,需要休息。”
说着,就要去给孩子们重新铺枕头。
“不用,”森内特却摆摆手,“李,你的关心我心领了。但孩子们的睡前英语浸润时间,是我制定的教学计划的一部分,刚刚被打断了,得有始有终。”
“正好还有几段对白,学习一下传统的正式的语音语调,你们二位,把孩子放下,”他指了指门口,“该干嘛干嘛去,别打扰我们。”
两个小家伙居然也很配合,自己出溜着躺回被窝,眼巴巴地看着森内特,显然还没听够。
李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大小姐已经忍着笑,拉了他一下,对森内特和俩娃说,“那教授,笙儿椽儿,你们继续。别太晚,早点休息。”
“得,咱俩成多余的了。”李乐叹口气,“走吧,让教授继续他的文化熏陶。”
门内,隐约又传来森内特舒缓的读书声,和李笙时不时的提问。
门外,李乐被大小姐拉着往主卧走,嘴里还在嘟囔,“诶,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这带回米其林三星甜点,比不上路边摊的炸鱼薯条?我想让孩子睡觉,老头非说是什么英语浸润……我这家庭地位啊……”
大小姐只是笑,由着他念叨。
。。。。。。
回到自己卧室,李乐洗了个痛快澡,把西装革履带来的束缚感一扫而空,换上舒适的旧T恤和短裤。
出来时,看见大小姐已经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柔和的阅读灯勾勒着她优美的侧脸线条。他忽然想起晚宴回来时车里的话,心头一热,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挠,三两步蹭到床边,挨着她坐下,脸上堆起讨好的、带着期待的笑容。
“笙儿她妈?”他拖长了调子,手试探性地环过去。
“嗯?”大小姐从杂志上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清凌凌的,看不出情绪。
“那什么.....车上说的,惊喜,是啥呀?”李乐眨眨眼,努力让表情显得天真无邪又充满渴望。
大小姐笑了笑,放下杂志,转过身,面对着他,忽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轻轻说了几个字。
李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塌下去,整张脸皱成了一团,写满了深深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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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就这?这算什么惊喜?”他哀嚎一声,向后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瞪着天花板,“不是,您这惊喜.....挑的日子可.....掐头去尾截中间,满打满算没几天啊。”
大小姐合上杂志,放到一边,侧过身,手支着脑袋,看着他,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戏谑,“怎么,李博士有意见?要不,你再找一个符合时间安排的?你好能全月无休?”
一听这话,李乐心说,不好,这一下放松“警惕”,就要开始灵魂拷问了?
脑子里的gpu立刻从5050调整到5090,加速运转之后,从床上弹起来,义正辞严,表情严肃得能去参加追悼会一般。
“娃她妈明鉴!额这是对客观规律的无奈感慨,绝不是对您有任何意见!您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您的时间就是最神圣的时间,一切以您的时间为准。”
“我这不是想着,这几天你来回奔波,又劳心费神地帮我站台,需要好好休息,放松身心,有益健康,我这是关心您,纯粹的、高尚的关心!”
“哦?是么?”大小姐似笑非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那刚才垮着脸的是谁?”
“那是我面部神经暂时性失调,属于生理性应激反应,不受主观意志控制,”李乐抓住她那根手指,握在手里,语气铿锵,“但我的意志是坚定的,我的立场是鲜明的,别说就这几天,就是,就是一年半载的,我也坚决拥护娃她妈的一切决定,绝无二心,我对您的忠心,那是历经考验,心比天高,命.....”
“命比纸薄?”
“哪有,命中注定遇到你~~~~~要不我这就去找森内特教授,让他用统计学方法给我做个忠诚度检验?”
“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边儿。”大小姐抽回手,笑着打断他,“以后,孩子可不能学了你这张嘴去。”
“那是,那是,谨言慎行,百言不如一默。”见警报似乎解除,小李秃子嘿嘿一笑,重新凑过去,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蹭了蹭,像只大型犬,蹭了两下,忽然想起什么,松开手,起身下床。
“诶,又干嘛去?”
“等着啊,我去去就回。”李乐趿拉着拖鞋,“嗒嗒嗒”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冲她龇牙一笑,“我记得好像买了点做饭用的红糖,还剩了不少,我去给你泡杯红糖水,咋样,我这人,心细吧?”
大小姐看着他故意嘚瑟的背影,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忽然扬声说了一句,“赶紧啊,回头我帮你~~~”
“我不让你帮.....哎呦,我...”像是撞到了什么,接着是李乐强作镇定的声音,“等着啊,我很快,不是,我很....我这就来。”
脚步声“嗒嗒嗒”地远去了,带着一阵愉悦的匆忙。
大小姐摇摇头,重新拿起杂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的伦敦夏夜宁静,远处隐约传来一两声犬吠。楼下的厨房,响起烧水壶,翻找橱柜的碰撞声,还有李乐那个不成调哼哼的歌声,摇了摇头,笑意却从唇角蔓延到了眼底。
这个房子,这座城市,这个夜晚,因为有了这些琐碎而真实的声音,变得格外踏实。
忽然觉得,比起宴会上那些精妙的算计、得体的应对、无声的较量,还是这一杯即将端上来的、可能甜度并不精准的红糖水,更对胃口。
楼下的灯光果然亮了起来,透过门缝,在走廊地板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痕。很快,水壶的哨音就会响起,像一支小小的、属于家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