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1章 味道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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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白天陪老爷子去镶牙,晚上有几个朋友远道而来,从六点开始喝,连喝三场。推荐一部音乐剧,“锦衣卫之刀与花”。不过11月底之前,卡司里的孙贵妃换成B角了,有些遗憾。巡演中,有机会的城市可以去看,票价小贵,谨慎购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说到司汤达着急忙慌的去接头,这边,瞅着司汤达几乎是脚不沾地、仓惶远去的背影,袁家兴嘀咕道,“他这.....是去赶着投胎吗?”
“嗯,”李乐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收回目光,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咱们这位司公子,属于锦衣者惶,难掩其窘。”
“锦衣者惶?什么意思?”
“没啥,”李乐一转身,指了指电梯,“走吧,别管他了,你刚才不是说作业写完了要给我看?”
“对对对,”袁家兴赶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那间被森内特“赏赐”的办公室,靠窗的位置堆满了书,从地板一直摞到接近窗台,大多是社会学、经济学的大部头,间或夹杂着几本封面设计迥异的杂志。
李乐把自己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扶手椅,一伸手,“作业嘞?”
袁家兴有些拘谨地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布书包里掏出一叠打印得整整齐齐的A4纸,递了过去,嘴里也换了称呼,“李老师,这是您上节课布置的,关于结构与经济行动的诠释的作业。”
“嘿,别这么正式,我就是个代课的,互相学习。”
把作业接到手里,李乐看得很快,手指偶尔在纸面上某处轻轻点一下。袁家兴有些紧张地观察着李乐的表情,试图从中读出评价。
过了大约十分钟,李乐放下论文,拿起一支红笔,点着一段,“家兴啊,你这文章写得....怎么说呢,像是一盘用料扎实的宫保鸡丁,可惜你把鸡肉、花生、黄瓜、辣椒全部分开炒熟,然后规规矩矩地码在盘子里,最后告诉我,来,您吃的时候自己拌一下。”
袁家兴一愣,“啊?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理论是理论,案例是案例,你这叫物理叠加,不是化学反应。”李乐用红笔在纸上点了点,“强调结构二重性,是让你用这个透镜去观察经济行动,不是让你把透镜和观察对象并排摆在一起展览。”
“你看你这里,花了三大段复述结构化理论的核心观点,然后笔锋一转,下面我们来看信贷市场的例子,生硬得就像把一块冻硬的黄油直接拍在热面包上,它化不开啊,兄嘚!”
“呃....我....”袁家兴听得直挠头,脸皱成了苦瓜。
李乐“唰唰唰”大笔一挥,一片潮红出现在A4纸上,之后又继续翻过一页,从头到尾画了个大圈圈。
“还有这个文献综述,看着架势拉的挺足,又是吉登斯、格兰诺维特、布迪厄.....一个个名字喊得震天响,可你这关系概念的界定,是不是有点儿吃饱了撑得?”
“啊?”
李乐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袁家兴,“你想用关系囊括信息传递、信任构建、互惠义务、甚至情感联结?老弟,你这关系是个万能筐啊,啥都想往里装?可这筐太浅,啥也装不扎实。”
“布迪厄的结构概念被你简化成认识人好办事,你这跟街边遛鸟下棋侃大山吹牛逼的大爷有啥本质区别?”
“文章不是比谁喊的名字大,扯虎皮当大旗,是比谁的概念刀锋利,能刀刀见血,刀刀不理后脑勺。”
袁家兴脸一红,下意识地想辩解,李乐却摆摆手,继续在稿纸上划拉,“还有这里,你引用韦伯的诠释性理解,说经济行动者有其主观意义。可到了案例分析,那些借款的农户、放贷的银行经理,在你笔下都成了被结构牵线的木偶,他们的挣扎、算计、对规则的理解和利用呢?”
“全被你抽象成冷冰冰的经济理性了。你这不是诠释,你这是给活人做尸检报告,咋滴,你喜欢看科搜研之女?不过,泽口美纪真的很好看啊。”
“.....”
“咋?”
“泽口靖子。,”
“啥?”
“人家叫泽口靖子,美纪是那个胸围一米的....演员。”
“是嘛?”李乐挠挠鼻子,“那我记错了,都特么怨梁灿。”
袁家兴往前凑凑,“分析不就是要剥离表象,看到背后的结构性因素吗?”
“剥离表象不等于抽干人性,”李乐把笔一搁,“森内特那老头说过,工作的伦理尊严,恰恰在于在结构的约束下,人依然能展现其技艺和判断力。”
“你直接把人都给结构没了。你这论文拿出去,吉登斯看了指定得让你下课别走,学校后面游戏厅见,韦伯看了得从坟里爬出来,先给你一棺材板,再和你聊聊,什么叫理想类型的实际运用。”
袁家兴虽然被这一连串吐槽砸得晕头转向,但之前一些模糊的困惑似乎清晰了不少。讪讪地道:“那我.....我拿回去再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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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是肯定要改的。”李乐又拿起红笔,翘着小指尖,一边说,一边学着克里克特,在文章的空隙里洋洋洒洒,“这几部分,理论综述可以压缩,把你塞进去的那些看似高深、实则没啥关系的垃圾话删掉。”
“重点是把案例写活泛,带着人味儿,看看结构如何在他们的日常计算中再生产,甚至被微妙地改变。”
“还有,你得有观点,哪怕这观点暂时是歪脖子树,也得先立起来这玩意儿,有时候就得有点抬杠的精神,当然,是基于材料和逻辑的,优雅地抬,有技巧的杠。”
最后,李乐在页底的空白处写了几行字,递回给袁家兴,“拿回去,照着这个思路再改改。别怕写得不好,就怕写得没脾气,记住,歪理也是理,是没被证实的道理。”
袁家兴接过“批注版”作业,忙说道,“谢谢李老师,我回去一定好好改....”
李乐点点头,撂下笔,往后一靠,看着袁家兴捧着作业,一副”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文”的表情,心里挺美,怪不得当克里克特这么喜欢操练自己,噫~~~~这玩意儿,上瘾啊。
“对了,你前几天去面试那个,世界银行那个暑期实习项目,结果怎么样了?有信儿没?”
提到这个,袁家兴脸上瞬间阴转晴,虽然努力克制着激动,但语调还是不由自主地上扬,“正想跟你说呢,拿到了!昨天下午收到的邮件通知,Poverty and Equity Global Practice(贫困与全球公平实践)下面的项目政策助理,六个星期。”
“哦,可以啊,实习薪水呢?谈了吗?”
“谈了,信里说是一周九百镑,扣完税和保险,我算过了,足够我下半年的房租了,李乐,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帮我修改简历,还帮我推荐,我肯定没戏。”
“得了啊,”李乐摆手,打断了袁家兴的感激涕零,“简历是你自己写的,经历是你自己攒的,面试是你自己面的。我顶多就是帮你把简历上的精通Word改成了能熟练运用办公软件进行数据分析与报告撰写,听起来像人话一点。”
“能拿到,是你自己的本事,你要是个学渣,我脸再大也不好使。”
“不过,既然拿到了,就好好干。眼里有活,手里出活,多听多看多学少八卦。争取混个 return offer,等明年毕业,直接转正。有了世行的工作经历打底,以后无论你是想继续在海外机构跳槽,还是回国进发改委、财政部或者哪个大公司,这都是硬通货。”
“我明白。”袁家兴重重地点头,“我一定珍惜机会。”
“这个,”李乐起身从旁边椅子上拿过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大袋子,递给袁家兴,“给,来回斯德哥尔摩太急,没顾上买别的,就顺手带买了点当地的巧克力、香肠还有饼干,你拿回去,熬夜的时候能顶一下。”
袁家兴接过袋子,闻到一股淡淡的咖啡和可可的香味,倒也不客套,“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啊。”
“跟我还客气啥。”李乐看了看表,“行了,没事就撤吧,该干嘛干嘛去。还有,别忘了周六来家吃饭,叫上时威,你想吃啥?”
“你会做?”
“你说。”
“刀削面?”
“呃....换一个吧。”
“不烂子。”
“啥?”
“你们陕北叫洋芋擦擦。”
“没问题。”
看着袁家兴略带雀跃又努力保持稳重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乐轻轻关上门,回到堆满书籍的办公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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