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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德二年,三月初一。

天刚蒙蒙亮,燕安的城门还未开,上千禁军已将国子监围得水泄不通。

今年的春闱考试场地,依旧设在国子监内,这些禁军奉了天子旨意前来协助。

天子赵祈佑对此次春闱大考极为重视,也极为期待,所以也比以往更严格。

且,赵祈佑直接绕开了国子监祭酒荀封芮,与礼部尚书崔录景。

拜姜守业为主考官,秦贤唯为副主考官,包直笑、伍泽、裴石、张兴为考官,共同主持。

对于这种安排,朝中议论纷纷。

赵祈佑直接绕过礼部,或还说得过去。

但绕过荀封芮这个中书令兼国子监祭酒,这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荀封芮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朝堂上有替他说话的,反而被他劝了下来。

谁也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天渐渐大亮,陆陆续续有学子从城中的酒家客栈出来,往国子监汇集而来。

这些学子中有衣着华贵、马车代步,带有众多仆人书童者。

也有穿着满是补丁,独自背着大书箱者。

至卯时三刻时,国子监大门外已聚集了上千名,来自大周各地的学子,声音顿时嘈杂起来。

有学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互相拱手问礼,谈笑风生。

也有学子相互吹捧一番,诸如‘李兄必定高中,张兄榜上有名’之类的话。

也有学子捧着厚厚的子史经集,蹲在角落里临阵再磨一磨枪的。

谈笑声与之乎者也声相互交织,如同菜市场。

格物书院的三十几个参考的学子,也早早的到了这里。

他们到得国子监门外后,不大声说笑,也不高声谈论,自觉列好整齐的队列等候,与其他零散的学子极为不同。

若不是同为书生装扮,别人还以为来的是兵卒。

“唉,这是哪家书院的,怎么如同兵卒?”

其他学子见得格物书院这群异类,不知底细的人纷纷相互询问。

“他们啊,格物书院的嘛,人家就讲究这个。”

有燕安本地的学子回头看了一眼,随口给外地来的学子解了惑。

“哦…原来是第一书院的学子,他们一下来这么多,有得争了。”

格物书院的大名早已传开,那里不仅有太上皇亲自坐镇,还聚集了众多大儒。

他们教出来的学子,会差了么?

朝廷录取的名额是有限的,格物书院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这不是抢了别人的机会么。

“呵,有甚好担心的,别看他们来的人多,有许多人啊,连秀才都不是。”

“不错!听说,是陛下特赐他们来考,他们才有这个资格,否则连国子监的大门都进不了!”

“呵呵,光站得好有什么用,一群绣花枕头罢了。”

一些国子监的学子,摇着折扇这般说道。

国子监的学子,本就与格物书院的学子有隙,此时不冷嘲热讽几句,还等什么时候。

格物书院的孟学海听得这些话,冷哼一声,大声道:

“一群手下败将,也敢瞧不起我等!配么?”

孟学海的声音极大,顿时引来其他学子侧目。

那几个阴阳怪气的国子监学子,听得孟学海说他们是手下败将,如同揭了他们的疤。

去年时,格物书院的学子,与国子监学子斗诗,格物书院完胜。

国子监的学子文的没斗过,仗着人多势众,将格物书院的学子打了。

结果惹来丰邑侯姜远打上国子监来,先以文采压制,再以武力讲道理,将他们打得鼻青脸肿。

不管来文的还是来武的,格物书院都赢了,国子监的学子可不就是手下败将了么。

“嘿!本公子有说错么,今儿可不是比诗斗狠,考的是治国经略之道,尔等有几个举人,有几个秀才?”

“举人?秀才?何兄,你太看得起他们了,他们有个童生功名就已顶天了。”

那几个国子监的学子放声嘲笑,他们断定今日格物书院的人,不敢在这里动手打人。

孟学海顿时被噎住,他自己倒是秀才,但许多同窗不是。

“尔等休得张狂,进得考场再分胜负!”

孟学海身旁的许洄,阴沉着脸:

“尔等自负嘲笑他人,圣贤书白读了。”

“嘲笑你们又如何?若不是陛下特赐,你们无功名能来此地么?

也就是当今天子仁慈,怕尔等一辈子考不上举人,进不了这会试,才特许让你们来瞧瞧,你们还当真了。”

国子监的学子这话一出,又引得众多学子的目光看来。

当他们知晓,这些格物书院的学子,许多连秀才都不是,也能与他们一起参加会试时,顿时议论纷纷。

许多学子指着格物书院的学子,指指点点。

这使得格物书院的学子们,脸色极为难看。

秦辉摇着折扇走出队列,笑呵呵的说道:

“大家同为学子,同来会考,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我等虽然无功名,但陛下恩赐了我等监生之名,我等来会试符合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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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嘲笑我等,是在嘲笑陛下之英明么?”

“你…”

那几个国子监的学子,顿时不敢吭气了,这么大个罪担不起啊。

秦辉笑道:“我等虽只浅学得几年,但也自认比那些买来功名的酒囊饭袋稍强的。

若不信,咱们考场见真章。”

一个国子监学子,听得秦辉指桑骂槐,顿时大怒:

“你说谁的功名是买来的,你敢胡言?!”

秦辉折笑脸突然一收,指着那学子骂道:

“姓何的!当本公子不认识你么!你那功名就是买的!

你小子,去年去格物书院报考,清风先生问你何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你特么的怎么答的?!”

那何姓学子闻言脸色一变,梗着脖子道:

“你管我怎么答的!”

许洄也想起这事来,他倒是没见过这人,因为去年去格物书院报考的人太多了。

但这何姓学子答的,却成为格物书院的经典笑话。

那青风先生,每次授业时,若见得有学子开小差,便会拿这事来举例劝戒,莫像那谁谁一样不学无术。

许洄哈哈笑道:

“哦…原来你就是答‘那叫新的太惨了’之人啊,久仰大名!”

格物书院的学子,也齐齐抱拳:“原来是你啊,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何姓学子的脸都绿了,他也没想到这事过了一年多了,还有人记着。

众多外地来赶考的学子,听得这些话,连忙离何姓学子远了点。

这玩意不学无术,与他挨得太近,恐是沾了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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