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皇帝令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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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一瞬间,向来警醒果决,自认头脑清晰的杜叔林,却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滚滚而来的铁骑队伍披玄甲,执赤火,宛若玄赤相间的豹,似那巫女垂袖之下召出的鬼影神兵。
然而迅速逼近的为首之人却面目熟悉,是他所认得的岳阳……凌轲的旧部!
杜叔林于巨大的惊变之间迅速恢复理智,眼前并非幻觉鬼影,亦并非从天而降的神兵,岳阳,铁骑,这些人本就在上林苑中……
上林苑每岁秋狩皆伴有军事演练,此乃天子用以震慑异邦来者以及诸王侯的利器,杜叔林还记得去年的演练不如人意,惹来诸侯暗中轻视议论,致使天子大怒——
今岁,征伐匈奴的大军回京,虽是战败,但这支大军队伍中仍残存着许多被凌轲保全下来的旧部。约半月前,天子令岳阳、颜田等人率精锐及铁骑入上林苑,准备今年秋狩军事演练,以达成去年未能如愿的政治目的。
杜叔林自然清楚此事,然而铁骑重兵乃国之重器,纵然是他这个执掌兵权的太尉也无法擅自驱使调动,若要使他们披甲出动,除了天子令,另有一物必不可少:虎符。
因此他即刻出声喝问:“岳阳,尔等无符而擅出,可知乃是作乱之死罪!”
——皇帝极其看重虎符,此物就连太子也不知藏在何处,绝不可能被人临时轻易盗出,更何况凡盗虎符者不论缘由一概皆是死罪。
“天子遇刺,储君作乱,太尉谋逆,我等为护驾而来。”马背上的岳阳肃然道:“纵有违制之处,岳某事后自会向陛下请罪。”
——竟果真是未见虎符而擅出!
杜叔林心底震惑,全不能够想象这巫女究竟是如何说动了岳阳等人,这些人历来以恪守军规着称,而自长平侯死后,岳阳等人遭到打压,愈发死寂、死板,从不为任何事而出头——怎会在不见虎符的情况下,甘冒死罪,一反常态,被这从不涉军事与他们从无交集的少年巫女驱使?!
事出突然,如此迅速出动,可见甚至没有经过丝毫求证,仅凭一句空话便胆敢冒此大不韪……莫非是为了身上流着凌家血的刘岐?
这固然极有可能是一重缘故,但杜叔林此时已然能够看出,勒马的岳阳镇守在那巫女后方一步,透出无形的、诡异的信任与忠诚。
杜叔林心中断定,此中纵然有刘岐筹谋,这巫女却也必然承担了不为人知的分量,竟将这沉默死寂多年的残魂鬼兵撼动唤醒。
一切思绪不过是在一句对话之间闪现,而这短短时间,四下已然震乱,越来越多的铁骑在涌来,力量上的悬殊被迅速抹去,杜叔林当机立断,趁着后方禁军尚未能摸清情况,大声喝道:“皇六子刘岐勾结岳阳等凌家军余孽,谋逆罪证确凿!本太尉奉旨讨逆,尔等速随我诛杀逆贼!事后凭贼人首级论功行赏!”
“诛杀逆贼!”
“——杀!”
杜叔林身侧的心腹们率先附和举刀呼喝,立时涌杀上前,后方有犹豫的禁军亦被混乱的局势推着前扑,而杜叔林驱马缓缓后退,欲退至人群中。
他知道上林苑中铁骑至多三千,然而铁骑以一当十,杀伤力绝非寻常禁军可相提并论,而那巫女占据天机,如此姿态过于扰乱人心。
杜叔林萌生某种观望退意,然而未及退入人群更深处,忽于这惊天躁乱中敏锐觉知到一股杀意,他倏忽定睛直望,只见那高马之上的少女拉满大弓,一支燃火箭矢将他凝视,飞出——
火矢迅速在空气中烧出一条路,如同疾飞的朱雀翎。
通天之路原本已在眼前,突发的惊变如同神鬼介入下的、不讲道理的诅咒,而这支凶恶的火箭,似乎就要将这诅咒彻底坐实落定。
巨大的不甘,让杜叔林快速做出反应,他身侧与后方皆拥挤,马匹无法做到快速移动,而若坠马也必有被踩踏之忧,遂强行抓过身侧马背上一名下属肩背,紧急挡在身前作盾——
几乎是同一瞬,那箭矢逼至,扎入下属仓皇歪斜的头颅中,而这箭原本该刺入他的头颅……
近在咫尺的死劫避开,杜叔林未来得及庆幸,即瞪大眼睛,万物仿佛变得极慢,他清楚地看到那箭矢从下属后脑钻出,迸带出细碎的红白血髓,锋利箭头上火已熄,发出滋滋轻响,带着灼烧气味,顷刻扎入他瞪大的右眼之中!
杜叔林猛然后仰,混乱中跌下马。
有人高喊:“反贼杜叔林已被天机诛戮!尔等速速弃刃回头,可免死罪!”
岳阳与鲁侯带人诛杀顽抗者,一面着人高呼。
而少微放罢这一箭,已迅速调转马头,携一百铁骑,朝那事发的宫苑奔去。
铁骑载着少微踏过夜色,奔过一条岔路。
这些身在上林苑中的铁骑,与率禁军从芮府赶回的杜叔林走的是两个方向,两千铁骑方才正是从这条岔路而来,在此一分为二,一半由颜田率领直奔太子所在宫苑,另一半前去阻截杜叔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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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去太子宫苑的一千铁骑在途中再次分作两批,其中一批正在半路截杀由杜叔林率先派出前去肃清局面的那些禁军。
一路所见皆是奔逃击杀,蔓延的血光在前引路,少微纵马疾奔,踏过血泊,越过尸山,脑海中再响起昨夜路上的话:【若果真有其它变故,避无可避,少微,届时我去中计,你来救我吧。】
今日那前去传话的内侍则转达邓护的话:【殿下已中计,请姜君相救。】
他将性命交托,她接了过来。
杜叔林被支开是必然,他巡逻是自请,借此部署,以便将人手与局面制衡,确保可以支撑到她来相救。
少微知道这仍是巨大的冒险,而计划是流动的,刘岐的人在暗中周旋,她也临时托付家奴盗取天子印、也好早作支援拖延,但还是迟了一步,严相与大父被杜叔林截下……
可见诸事永远不会依照预想一丝不差地发展,而运筹帷幄往往需要占据最大的权力,但这份权力不会凭空降临,捕获它的过程必然伴随着流血与冒险。
她和他是最大的同伙,已做下了“我们想要,便要得到”的约定,而既做了,便不可能回头。
少微生性好斗,骨子里有属于兽物的冲撞气,更习惯挥刀向上,以斩获最大安全、尊严。她憎恨自己和身边的人被威胁欺凌,她厌恶前世梦中的百年乱世的可恨景象,她走在遵循己心、践行己道的路上,纵流血却也尽兴,一条路走到底,绝无后悔可能。
可此刻在诸般心绪之外,也生一丝惧怕,她惧怕自己食言,未能及时将他救下,那必将成为她毕生污点与疤痕,再不能问心无愧地认同自己是个称职同伙、出色侠客。
怀有如此惧怕,少微纵马愈急,眉毛皱成一团,见前方仍有杀红了眼的不知死活者拦路,少微用掌力掷出中途杀人夺来的长刀,刀刃直穿那禁军胸膛,此人倒地,旋即被一匹匹铁骑踏过,短促的惨叫声淹没在如雷般的马蹄下。
隆隆马蹄声传入等待者耳中时,静坐的刘承倏忽抬眼。
和帝王一样,储君在上林苑中历来有固定居所,这座宫苑曾被凌太子用以与天下贤士坐谈,当它属于刘承后,芮泽便令人开凿了一间密室,用作密谈及藏放重要信件名册。
有此间密室,郭食才笃定在杜叔林抵达前,刘承不会有差池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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