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绝处逢生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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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紧抿着唇,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如刀锋,手中的长刀化作一片流动的银光,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她的刀法,走的是轻灵迅捷、后发制人的路子,讲究听风辨位,料敌机先。
此刻,她将全部心神沉入刀中,耳力催发到极致。那无数毒蛇破水、跃起、噬咬时带起的细微风声、水声,在她耳中如同被放大了十倍。
刀随心动,心随意转。
“嗤!嗤!嗤!”
细微的破空声连绵不绝。
杨渝身形在齐腰深的泥水中辗转腾挪,每一次移动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毒蛇的扑击,每一次出刀都精准无比地点在毒蛇的七寸或头颅之上。
刀光过处,必有一条甚至数条墨线蛟被瞬间洞穿要害,或被削飞头颅,尸体无力地跌回浑浊的水中。
她的刀,如同长了眼睛,在密密麻麻的蛇影中穿梭,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硬生生挡住了右侧如潮的攻势。只是那腹中的坠痛,越来越难以忍受,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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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后续的轰天雷不断在更远处炸响,迟滞着后续蛇群的涌进。士兵们在将领的组织下,以盾甲兵为墙,长矛如林,弓箭手抛射着为数不多的毒箭,艰难却有序地向后方、地势稍高的地方撤退。
不知过了多久,爆炸声渐歇,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也终于被甩在了身后。
众人撤到了一片相对干硬、长着稀疏枯败芦苇的小丘之上。回头望去,方才激战的水域,已是一片狼藉。
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墨线蛟的残破尸体,断成数截的蛇躯还在无意识地扭动,墨绿色的蛇血将大片水域染得更加污秽不堪,浓烈的腥臭气即便在暴雨中也弥漫不散。
士兵们个个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许多人看着自己身上沾染的蛇血和同伴的残肢,忍不住呕吐起来。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每个人脸上。
杨渝拄着长刀,勉强站稳。腹中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志,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冰冷的铁甲贴在身上,寒意刺骨。她死死咬着下唇,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痛哼压了回去。
杨渝深吸一口气,强行挺直腰背,将长刀重重顿在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不容置疑的威严,虽然微微有些发颤,却依旧清晰地穿透雨幕:
“都打起精神来!这点蛇虫鼠蚁就吓破胆了?贾纯刚,清点人数!毛罡,带人警戒四周!其余人,检查装备,包扎伤口!我们绕路!向西北,继续前进!”
“诺!”众将轰然应命,疲惫的队伍再次开始蠕动。
就在此时,一寸金如同影子般无声无息地穿过人群,快步走到杨渝身边。
只见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激动,枯瘦的手掌摊开,掌心赫然托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温润洁白,在昏暗的雨天下竟也泛着淡淡的柔光。玉佩雕刻成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荷,荷叶脉络清晰,栩栩如生。一股清雅之气扑面而来,与这血腥污浊的沼泽格格不入。
“少夫人!”一寸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将玉佩递到杨渝眼前,“您看!这是家里藏谱上有记的青荷白玉佩,是老爷当年传给少爷的,少爷去年在金国时,亲手送给了叶少夫人,家谱玉碟中有载。”
杨渝浑身剧震,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枚玉佩之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冲上心头,有惊愕,有难以置信,更有一丝绝境中看到微光的悸动。
她一把将那枚尚带着一寸金掌心余温的玉佩紧紧攥在手中,冰冷的玉石触感传来,却仿佛带着灼人的热度。
“没错!是叶子贴身佩戴的那块!”杨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猛地抬头,美目如电般盯着一寸金,“你在哪里找到的?”
一寸金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指向方才激战边缘、靠近那片漂浮蛇尸区域的一丛看似寻常的枯黄芦苇:“少夫人请看!那丛芦苇根部,有三根芦苇杆被人为地折断、绞缠在一起,打了个极不显眼的‘三结’!
这是当年赵国公麾下灵枢卫专用的指向暗记,自从大华开国,赵国公解散灵枢卫,这暗语早已失传。我年轻时曾在摘星卫挂过名,对这些旧事门清。”
她顿了顿,又指向不远处一棵半枯朽、根部虬结露出水面、树干上有个拳头大小黑洞的老树:“我按那‘三结’所指方位寻去,果然在那树洞深处,摸到了这个,这玉佩藏得很深,被湿泥烂叶盖着,很显然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叶枝留下的?”杨渝握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心头疑云密布,“她不是下落不明吗?怎么会出现在倭国腹地?还在这要命的泥蛙沼里留下记号?是求救?还是陷阱?倭人狡诈,利用叶枝的身份设伏,并非不可能。”
一寸金眉头紧锁,雨水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下:“少夫人,我们深入倭地已久,消息断绝,叶少夫人的确切行踪,我也不敢断言。是有人故意布下疑阵,还是叶少夫人真在此处留下生路,实在难料。但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墨线蛟群,绝非自然形成,定是有高人操控,此地步步杀机呀!”
杨渝死死攥着那枚青荷白玉佩,温润的玉石硌得掌心生疼,却带来一丝奇异的清明。
她低头凝视着那朵精致的青荷,眼前仿佛闪过叶枝那张宜喜宜嗔、总带着几分倔强的俏脸,这玉佩是她从不离身的信物,是杨炯所赠,意义非凡。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会轻易舍弃。
“不管是不是陷阱,”杨渝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声音斩钉截铁,“这玉佩是真的!这指向暗记,若非叶子本人或与她关系极深之人,外人绝难知晓其中关窍。眼下我们深陷绝地,前路更是杀机重重,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赌一把!”
话音刚落,身后队伍里突然响起数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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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水里!”
“那是什么光?”
“蛇……蛇尸那边!”
杨渝霍然回头,只见刚才被轰天雷炸得一片狼藉、漂浮着厚厚蛇尸的浑浊水域,在不远处靠近那棵藏玉佩的老树方向,异象突生。
一条蜿蜒曲折、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细线,如同鬼火般,在墨绿色的水面之下悄然显现。那绿光并不刺眼,甚至有些微弱,但在昏暗的雨幕和污浊的血水中,却显得格外清晰诡异。
它从靠近树根的水下延伸出来,像一条被点亮的路径,弯弯曲曲,指向沼泽的西北深处。
这奇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士兵们忘记了疲惫和恐惧,呆呆地看着那条水中绿径,议论纷纷。
杨渝盯着那泛着幽绿光芒的路径,心头剧震。她瞬间明白,玉佩是指引,指向结是标记,而这水中绿光才是真正的生路。
这一切绝非偶然,定是叶枝或与她相关之人,利用某种药物或手段,在这杀机四伏的沼泽中,硬生生开辟出的一条安全通道。方才蛇群不敢靠近那树洞附近,恐怕也与此有关。
一股巨大的希望和狂喜如同暖流,瞬间冲散了腹中的剧痛和浑身的冰冷。
杨渝精神大振,猛地将玉佩贴身收好,一把抄起地上的长刀,指向那条幽绿的路径,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响彻雨幕的号令:
“兄弟们!天不绝我麟嘉卫!生路就在眼前!排牙阵!盾甲兵在外,长矛居中,弓箭手压阵!三人成行,相互依托!打起十二分精神,刀出鞘,箭上弦!跟着这条绿光走!目标西北!遇敌则杀!准备随时接战——!”
“吼!吼!吼——!”
震天的战吼再次爆发。
这一次,充满了绝处逢生的激昂与决死的战意,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如同被注入了新的力量,迅速行动起来。
杨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腹中翻江倒海的痛楚,挺直脊梁,手提长刀,大步走到最前方。她目光如炬,死死锁定着水下那条蜿蜒的绿色光带,率先而行。
“随我来!”
杨渝踏入了齐膝深的浑浊泥水,沿着那幽幽绿光的边缘,一步一步,坚定地向西北方向走去。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她的战靴和裤腿,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腹中的坠痛感也越发清晰,但她咬紧牙关,步伐没有丝毫迟疑。
毛罡和陈三两如同护法的金刚,紧紧护卫在杨渝身侧。贾纯刚则指挥着牙阵,紧随其后。王修在亲兵簇拥下,双手依旧死死抱着那面象征着不屈军魂的赤红麒麟大纛,雨水冲刷着旗面,那麒麟仿佛要腾空而起。
随着众人的前行,惊奇的发现,绿光小径之外,墨绿色、长着脓包、发出“呱呱”怪叫的毒蛙在泥浆和水草间疯狂跳跃;手臂粗细、色彩斑斓的毒蛇在水面快速游弋,冰冷的竖瞳扫视着这支移动的队伍;更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毒虫在水面或枯枝上爬行,发出令人心悸的窸窣声。
然而,一旦靠近那条幽幽的绿色光带数尺范围,所有的毒物都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毒蛙惊恐地跳开,毒蛇烦躁地在水面打转却不敢越界,毒虫更是远远避开。仿佛那条散发着微弱绿光的水下路径,有着无穷杀机一般。
士兵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看向前方杨渝背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杨渝走在最前,心中亦是惊涛骇浪,却更添坚定。这绝非巧合,定是叶子,只有她才可能帮助麟嘉卫。
“还有三里!”杨渝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咬紧牙关!都打起精神!倭狗随时会出现!不想喂蛇喂蛤蟆,就把刀枪握紧了!准备厮杀——!”
“杀!杀!杀——!”
回应她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怒吼,那吼声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冲散了漫天雨幕,撕裂了沉沉毒瘴,在这片死亡沼泽中激荡回响。
茫茫雨幕,无边泥沼,赤纛抗风而扬,甲胄之鸣不绝,杀气之锐渐起,融于天地。